暮乐

【米英】Flowerwall

作者：CHA
cp：米英





第一次见到亚瑟的时候是自己不知不觉闯入的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它顺着河流深处，被繁殖茂盛的花草木丛包裹起来，黑暗尽头便是一堵攀扶着许多娇艳玫瑰的墙，那些玫瑰不同我平常见识到的那些玫瑰一样，它们长得更加高挺，好像大了几倍般，刺也更加锐利。花瓣几乎没有什么破损与灰尘，还附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线。


让当时还很小的我更加感兴趣的地方是那片墙后的东西，被高耸的花墙围剿，光是爬上去就很困难，因为有大片大片的玫瑰，它们茎上的刺会划破皮肤，并且以我的身高触碰到墙的一半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我索性寻找出去的通道，在陌生与熟悉的场景交换中，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迷了路。我原本告诉自己不能哭的，因为英雄是不会流泪的角色，却还是最终忍不住开始呜咽，眼泪吧嗒吧嗒地打落在土地上。它们可能很快就被当做水分吸收进花里了，但更令我担忧的是玫瑰会不会品尝到我眼泪中的苦涩。


就在我连眼泪都无法留下，只靠一轮又一轮的抽泣展现出我无助的心理时，突然头顶方向有片阴影挡住了缩在墙上唯一一处没有玫瑰的地方的我，然后又很快在我抬头的时候隐匿到墙那一边我看不清的地方。我以为是什么幽灵，一下子弹跳起来抄了根树枝。


“真没礼貌，在我的地盘哭哭啼啼了半天，你是迷路了吗?”


“嗯……”，我低声回答，本来堵着心口的不安被花墙那边的声音主人给吸引了，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魔力，我于是叫道，“既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哼。”那个人大概是因为我的擅自闯入很生气，没有回应我的话。我开始急了，但我莫名就相信对面的人会为我指引回家的方向，于是我采取先道歉的方法，希望他能告诉我。


“一直往前走，看到一个形状比较奇怪的大块灌木丛，钻过去，你一定能找到缝隙的，然后顺着河走。”他闷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看起来是个大哥哥，真好听。我连忙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即便他看不见。


“傻笑什么?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我当时也没有察觉到为什么他居然知道我在笑，可能因为回家的欲望更大，于是我迈着欢快的步子按照他的指引，一路小跑地回了家。








那次之后我心里一直放着这件事，因为那堵墙后面的人实在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问父亲母亲，他们好像从未听说过这片地方。于是在那之后的几天，我又开始往这边跑。


每次我都会在树林中灵活地钻来钻去，头上带着几片树叶，豪爽地在这边叫他，直到那个人终于不耐烦地回应了我。如果那边没有声音我就知晓是他故意不理我，便拖长了音，叫他透露给我的名字：“亚瑟——亚瑟——来陪我讲讲话嘛——亚瑟——”


每次都是我赢，他看起来实在是受不了我的噪音，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和他聊天，我很开心，他会讲一些我未曾遇到过的事情或是这些事情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回去给父亲复述时他总能哈哈大笑。他就那样一颤一颤、手捂着肚子，仰起脖子，整个人根本停不下来似的：“怎么会有精灵呢？哈哈哈哈哈，那都是些你们小孩子的幻想。”


我每次听到此还会和他争论一番，脸气得红彤彤的，最后跑到自己房间里头像再也不会理他的样子，但后来还是会给他讲话。母亲在一边微笑地倾听，一边又在厨房里忙活，最后端出一盘水果让我和父亲狼吞虎咽地吞下肚子，然后怪我们不给马修留一点。


我曾经试图带着马修去找亚瑟，可是唯独那天，我怎么也都没有找到去的方法。树林貌似还是那个树林，但是一切又有了一些变化。马修最后累得倒在了草地上，当时夕阳残余的光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将某片地照得火亮，我的赌气再一次迎来了失望。


应该在的啊。应该在的啊。平时就是从这条路上走的。我不停地嘟囔，但是的确，平常走的路再没能通向那个地方，我泄气又不甘心，最后和马修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我又找到了那个地方。然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地方只有我能找到，但是原因我并不清楚，因为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念头让我感到庆幸，又让我有些心虚。我试图去了解墙那边的那一个人的同时喜欢上了他，但我更希望他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能听。他的孤独也只有我一个人来替他分担，这样，他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属于我。这的确是有点疯狂，但亚瑟值得我这么想，因为我喜欢接触特别的人，更何况亚瑟的不露脸让我觉得他是个神秘主义者。


亚瑟曾经说过，可能因为“缘”，或者什么联系，只有我才能接触到他所在的这片墙，但是他还是希望我离开此地。他觉得这里可能会锁住我在外面世界行进的步伐，他希望我忘掉他开始追逐外面世界的时间。真神奇，原来还分两个世界吗？我天真地想着，我不希望离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行为越来越怪异。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去找他，我开始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家人，不在乎这一切与亚瑟无关的事物。我的想法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我渴望长大，渴望爬过那堵墙。


我开始飞速地成长，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第二天看到自己镜子中的脸，完全变成了一副大学生的模样。连身体的生长都令我感到震惊，终于有一天我向亚瑟开口提出了这个请求。


他当时的声音很惊慌，他竟然情绪失控了。“不！你不能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愿望似乎冒犯到了他。我连开了几个玩笑，“是因为你不想被我看到你的长相？”“你其实是个妖怪？”他都警告般、明确地祈求我不要过去。


我经不住好奇心。我欺骗了他。我告诉他我走了，然后悄悄将准备好一切的东西搭在那堵花墙上，我开始攀爬。玫瑰花突然发疯了一般开始浓密地聚集在一起，它们在阻止我的行为。可即便玫瑰茎上的刺刺伤了我，或者开始缠绕我，我都在爬。直到我伸手够到了顶部——它明明这么矮，我却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接下来我被我眼睛所映出来的光景所震惊到了——


什么都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虚无。


一瞬间，大脑有什么飞速地运转起来，那种突然什么东西涌出来停不下来的感觉，让我无法思考，令人耳鸣的刹车声，熙攘的人群，红灯亮得炫目，任何景象模糊、混沌，我使劲睁开眼睛，我试图伸手。我的头又剧烈地疼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直到一切定格在那张清晰、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他在说什么，他绿色的眼睛与后面昏红的一片形成对比，但情绪可以清清楚楚从他眼睛看出他在惊慌，十分强烈震惊的色彩。


你在说什么！
我用力地尝试去辨识他的嘴型。
为什么你这么惊慌失措？
为什么要向我伸手！
他的嘴型一张一合得很慢。


阿……


尔……


“阿尔弗雷德！”


我终于听清了，那一瞬间时间变快了起来，他话中的每一个字我都听的很清楚，因为那是我的名字！


亚瑟的脸和那张脸重合。他在微笑，眉头微微皱着，无奈又释然的情愫在他如清澈林中之湖清晰地传达过来。



“你都想起来了吧……”


我点头。


“这里是你和死亡的交界处，是和你时间停止的交界处，越过这堵墙，你将会失去你在那个世界的一切。”


“现在你都想了起来，快回去吧。”


亚瑟的脸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到我每一根指头都传输着巨大的信息量。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身体，他的心。然后他来到我面前，推了我一把。


明明没怎么用力，我却还是向后倒去。


我听了留在空间中的时间拉长了一般放大，放大，包括这堵墙，也开始瓦解至虚无，身后的植物，溪水，包括那个直通我家的小路，小木屋般的家，里面的一切，都开始破碎成碎片，再一点点幻化成虚无，我本来要合上眼睛的，但是绯红映入我的眼睛，要滴出血般。


玫瑰还在。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很快。快回去吧……”


他的声音如催眠曲在脑海中空灵回响。我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现实中的场景也一点点渗入我的脑海，还有有实在感的声音也被放大。




“他还在等你呢。”





一睁开眼睛。点滴的声音传送进脑子，模糊的视角开始变得清晰，大片大片的白色让我无法适应，只好眯着眼睛。


有谁握着我的手，本来能感觉他在身边沉沉的，却突然没了重量。


“阿尔？你醒了？你这个混蛋！你总算醒了！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医生！医生！”他惊喜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缓缓转过头，似乎还没适应。喜极而泣的泪水挂在他的脸上，那是我醒来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流动，很新鲜还活着的感觉。


我笑了。我轻呼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先是很清楚，又是放心地一遍一遍重复。


“亚瑟。亚瑟……亚瑟，亚瑟，亚瑟。”


“你是傻了吗？不停地念我的名字。我给你说你身体还很虚弱，毕竟被车撞了，能活下来很不错了，以后给我注意饮食，养身体期间给我乖一点啊，别再以为自己能扛动一条牛了，你的饮食必须我来负责！还有……”


“天哪……”我觉得眼角还有点湿润，“把我的饮食交给你，那我是不是完了……哈哈哈。”我想笑却没有太多力气。


“白痴！别笑了。”


“亚瑟。”


“嗯？”


“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笨蛋。”


你的心跳声，一直在这里呢。







END